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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讓情人節(jié)與情人節(jié)撞到了一起呢？昨天你剛送給她一束西洋玫瑰加鉆戒，今天仍然不能忘了一枝東方臘梅加碧玉。有愛情總是好的，信物總是不分東西南北。

假如你與愛人恰好一中一西，那么，在這兩天里，你們恰好可以互相學習一下對方的愛的禮儀。拜托，東方的帥哥美女，千萬別告訴你的西洋愛人，你并不知道元宵節(jié)的來歷，也不知道中國古人為什么偏偏要在元宵的花燈下幽會。

我們比歷史幸運，有著過去想也不敢想的多姿多彩的感情生活，包括飄洋過海的愛情。

我所能看見的，全都柔軟地后退

從微微反光的店鋪的門扇走出

我騎車越過了，炎熱季節(jié)的

棗核般微小的孤獨

轉(zhuǎn)角是上了綠漆的柵欄

蜿蜒的小徑，繼而穿過南大

希臘競技場的校園，于是我就

度過了

我九十歲前的全部愛情。

——摘自1998年趙霞為他寫的詩

中國女詩人與德國先生我九十歲前的全部愛情

中國女詩人趙霞，嫁給了一位德國學者。她用詩人特有的細膩語言向我描述了她的婚戀過程。

你嫁給一個德國人，和你的個性有關(guān)嗎？

或許有關(guān)，但主要跟我丈夫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有關(guān)。他來自哪里并不重要，但必須是和我合得來的。

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呢？

讓我慢慢地跟你形容他，他優(yōu)點挺多的。首先我得說他是個修養(yǎng)特別好的人。他是在德國私立學校成長起來的，這樣的學校特別注重藝術(shù)。小學和中學是合起來過的，他在那十幾年學會了好多藝術(shù)上的本事，學了鋼琴、大提琴、戲劇、繪畫、雕塑，甚至還有砍樹、造船，斯圖加特他父親家的墻上到現(xiàn)在還掛著許多他的美術(shù)作品，一點都看不出是非專業(yè)的少年創(chuàng)作的；還有他父親家客廳沙發(fā)旁擺著他多年前做的一個純白意大利大理石的頭像雕塑，經(jīng)常把我絆得腳疼。但他的藝術(shù)只是他的一小部分，他也從來不是一個職業(yè)藝術(shù)家。但這些東西造就了他的情趣和審美觀，形成了他的整體形象。

你第一眼看見他，就感覺到了？

那當然不是，肯定要有個過程，哪怕一天兩天也是過程。誰都不能一眼就看清一個人。我們當時有個共同的朋友在上海，是個畫家，有一天這位畫家對他說，介紹你一個詩人朋友認識一下。他很高興，因為他向來就是詩歌狂熱的愛好者。然后見面，就像其他初相識的朋友一樣，我們聊天散步，后來一起去周莊玩。當時他的中文已經(jīng)很不錯，更復(fù)雜一些的句子我們就用英語來幫忙。

在那兒，發(fā)生了故事？

在周莊小旅館里，我給他看我手寫在本子里的詩。那時他認識的漢字沒有現(xiàn)在多，我就用英語即興翻譯出來，或許是這些即興翻譯讓他開始了解我的吧。他在詩歌上也絕對不是個門外漢，早在少年時代就寫過相當成熟的詩，中學畢業(yè)考的俄語文學和德語文學竟然都得了滿分（他們老師說，俄國人也做不了滿分），一篇論克萊斯特的論文還得過獎。

那么是他的才華征服了你？

不，他長得也很英俊。當時他留著齊耳金發(fā)，眼睛極其清澈。在我看來，穿著小黑格襯衫，扛著三角架四處轉(zhuǎn)悠的他，專注、純潔，而且有點詭秘。

他也開始動心了嗎？

是啊，那是夏天，我們和同去的兩個朋友一起，四個人在床上盤腿吃西瓜，他小孩子似的玩我的腳指頭，我就知道了。但他怎么都說不出到底是喜歡我的什么，又說或許是喜歡上那時我穿的大頭皮鞋和印花棉布長裙了。

他怎么從你父母那兒把你帶走的？他有沒有在長輩面前好好表現(xiàn)一番？

我父母在最早的時候反對過，但見過他以后就支持得不得了了（事實上父母的見識經(jīng)常比子女的來得更為短淺）。他其實什么都沒表現(xiàn)，因為他從來就是他自己，況且他照顧我也是一貫的事實，無需在我父母面前表現(xiàn)得特別體貼。實際上我很早就離開父母租房獨住了：在我的獨立意志面前，父母的意見早已經(jīng)變得無關(guān)緊要了。

在德國的生活怎樣？你做飯還是他做飯？

在德國我們一起生活了3個月，這3個月是在一間很小的房間里過的，但出乎他意料，3個月下來，沒有任何不合適的地方，沒有致命的齟齬。他整天在研究所上班，下廚的事我做得多一些，但我們常常出去吃。

事實上他很樂意做飯，也非常美味，尤以紅燒見長。他做飯就是繡花，手腳慢得可以和蝸牛比美。之后我們就開始談婚論嫁了，盡管他曾對他的好友們信誓旦旦說一定晚婚（德國人，尤其是愛讀書的，很多都晚婚）。我們在2000年結(jié)了婚，他28歲，我24歲。我們是在海德堡那座氣氛不亞于教堂的民政廳結(jié)婚的（很多中國人不知道，只有在雙方都是教徒的情況下，才可以上教堂結(jié)婚）。

婚后就沒有任何變化嗎？

婚前婚后，感情上并沒有實質(zhì)的區(qū)別，但終于沒有什么可以阻撓我們在一起了，像簽證這樣的外界因素我們就像用敵敵畏殺蟲那樣給解決了。許多中國男人經(jīng)常在婚后把妻子看成煮飯婆，但歐洲人不這樣，他們始終把平等、尊重放在第一位，絕對不會飯來張口衣來伸手，也絕對不會認為男性的自由可以比女性的更大。他對我的溺愛可以說是無以復(fù)加的，比如每當我發(fā)火鬧情緒，或者死命賴床，他就扮鬼臉撓癢癢（我們說哈癢西西），使出渾身解數(shù)。他也不覺得脾氣不好就一定是個缺點，因為一個人的性情肯定和他的內(nèi)心有關(guān)，這是完整人格的一部分。

你們的新鮮感來自哪里？

大概來自對世界的好奇吧。我們經(jīng)常在一起翻譯文學作品（一般是漢譯德語詩歌），我翻出個草稿，他來審核。也經(jīng)常在一起翻看畫冊，或到陌生的地方去旅行。還有人的記憶也是藏滿金玉的寶庫，他經(jīng)常想起來很多有趣的往事，會跟我娓娓道來。我很喜歡聽他小時候的故事：他養(yǎng)過顏色鮮艷的青蛙，扮演過擁有數(shù)十臣仆的國王，在丹麥海邊度過了許多隨心所欲的夏天。

你們一般怎么過情人節(jié)的？

我們對儀式化的東西不太感興趣。情人節(jié)說到底是商人的節(jié)日，燭光晚餐之類的。其實他經(jīng)常出差回來的時候就給我?guī)б淮笈趺倒?，而且在德國的時候，我們家樓下就有荷蘭人開的花店，我常去買玫瑰、百合或者郁金香，就跟買芹菜一樣普通。

那你覺得自己的情人節(jié)是哪天呢？

或許7月1日可以算吧。我們在小小的周莊居然迷了路，黑漆漆的（只隱隱聽到別人家電視里傳來香港回歸的聲音），偏偏又下起雨來。一邊躲雨，一邊又遇到一條漆黑的野狗，我嚇壞了，于是匆忙拉住他伸出的手，避著小徑上的積水、泥漿一路快跑。而牽住的手，后來一直沒有放開過。